十 “火！”

话说1914年农历四月二十八这一天，正是药王生日，估衣街上的达仁堂隆重开业。店堂门前用竹木搭设的花牌楼，插满了翠柏和五颜六色的纸花，纸花丛中色彩各异的灯泡，像一颗颗硕大的珍珠和宝石，显得富丽堂皇。鼓乐喧天，人头攒动，驻足围观的人把达仁堂门前挤得水泄不通。那时比商电车电灯公司开办电灯业务才五、六年，供电范围仅在鼓楼周围六华里之内，电灯还不普及，一般家庭也用不起，所以人们要看看彩色灯泡亮起来是什么样子。乐达仁先生从北京同仁堂带过来的两个帮手——阮效康与孙华亭，说了不少好话，才从人群中开出一条通道。九点钟一过，估衣街上的商家陆续前来贺喜，乐达仁把客人们迎进柜台里烟茶招待。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，直隶商务联合会会长卞荫昌，和天津商业公所总董宁星普来了，天津警察厅厅长杨以德也来了。乐达仁先生看客人差不多到齐了，向后面招呼一声：“亮张！”只听鞭炮齐鸣，一片喝彩。彩色灯泡在翠柏花丛中不停地闪烁，把花牌楼装点得分外妖娆。猛然间，有人惊呼：“火！火！”话音未落，花牌楼上同时窜出几条火蛇，围观的人们纷纷退到远处。原来，是电线跑火，引燃了纸花。乐达仁先生从店堂门后绰出一把板斧，迅速砍断了电线，阮效康和孙华亭各端一个铜盆，几盆水泼上去，火很快就扑灭了。

乐达仁拱手向四面说：“各位大人，各位街坊，本堂在城里广东会馆，已经略备薄酒，请大家赏光！”

警察厅长杨以德笑着说：“乐老板，还是你们京城大买卖会搞名堂，一开张就火！”

乐达仁哈哈大笑，说：“有大人吉言，小号怎能不火呢！”

中午，达仁堂在广东会馆大宴宾客，饭后又请客人听了京梆名伶唱的几出戏，至掌灯时分客人们才方始散尽。

乐达仁匆匆赶回估衣街达仁堂，听伙计说，开张第一天就卖了八十多块钱，他悬了一天的心这才放下。

阮效康说：“七爷，这把火是您设计好的，想借借杨以德的吉言，是吧？”

 “咳，哪里！”乐达仁苦笑一声，“南边两处分号都不赚钱，天津怎么样，我揪心呐。我不知道会着火，但是我担心出事，所以让你和孙华亭把斧子、铜盆和水准备好，以防万一。想不到真出事了，得亏你们俩水泼得快。”

孙华亭说：“七爷往后您擎好吧，吉言让咱借了，咱在天津准能火！”

天下的事，有的也真巧。达仁堂在天津，真的火了起来。北京同仁堂乐家老铺来天津开达仁堂的消息，不胫而走，前来买药的人络绎不绝，吃过达仁堂药的人，无不啧啧赞叹。

 “我老闺女生完孩子没奶，吃了两服达仁堂的涌泉散，跟手奶就下来了，现在奶都吃不了啦！”

 “我二小子长黄水疮，可哪儿治治不好，那天上达仁堂买了服九圣散，调点香油一糊，转天就长红肉啦！”

 “水铺那老爷子，前儿个受点风，嘴歪了，哈拉子也下来了，说话也不利落了，就吃了三服达仁堂的牛黄清心，您看现在，跟没事人一样！”

开始时，达仁堂儿科和妇科药卖得好，小儿金丹、回春丹、小儿至宝锭，和女金丹、乌鸡白凤丸等，供不应求。渐渐地，牛黄清心丸、活络丹、牛黄解毒丸等大众常用药，销量也一天比一天大。特别是局方至宝丹、安宫牛黄丸和紫雪散被市民誉为起死回生神药以后，无病而买药备用的人，也有不少。普通市民认达仁堂的药，一些演艺界名人也认达仁堂的药。当年马三立先生就时常说起到达仁堂买药的事情，李少春当年更是达仁堂的常客。李少春曾对达仁堂的店员说：“你们牛黄清心丸，真是好药。我演《打金砖》，上台之前先吃两服，要不，从地上、椅子上和桌子上平摔三个硬僵尸，我盯得下来吗！”

自从孔伯华到天津行医以后，名门富户也认准了达仁堂。孔伯华是民国以后，与肖龙友、施今墨、汪逢春齐名的京城四大名医，曾经创办北平国医学院，当今中医名家屠金城、曲溥波、斐学义等均出自孔伯华门下。孔伯华当年春秋两季各来天津一次，时间不长，但慕名求医的名门富户很多。孔伯华开了处方，指定患者到达仁堂照方抓药。他说，天津国药，我信达仁堂。这一来，达仁堂一些名贵的饮片和成药，如鹿茸、人参、安坤赞育丸、参桂鹿茸丸、全鹿丸、龟鹿二仙胶等，也成了热门货。

至上世纪30年代，达仁堂不仅享誉津门，而且被赞为饮片华北第一，全国蜜丸之王。当年有这么一个小段子：

——您全家好？

——托您的福。

——老爷子好？

——咳，没啦。

——怎么不吃达仁堂的再造丸呢？

——吃啦。

——那该死。

——哎，怎么说话哪？

——我是说，吃了达仁堂的再造丸，再不见好，那准没治啦！